全员皆兵 医护搏命重症高峰 医务人员的使命
作者:chunzhi 发布时间:2023-01-052022年12月中下旬,发热门诊就诊量从200余位回落到100余位,“最近70%以上是老年患者,反复发烧拖了很久的,病情相对较重。”荣义辉告诉记者,也有部分年轻人看网络上渲染的“白肺现象”或心肌炎,前来就诊,“我们筛查的过程中,没有发现年轻人出现白肺,也没有发现严重的心肌损伤,心肌受影响的有很少的一点点。”
“随着疫情的发展,救治的压力开始从发热门诊向急诊和重症救治的科室传导。”国家卫生健康委医政司司长焦雅辉在接受央视记者采访时说,“急诊的压力显现,马上就是一系列连锁(反应),最近大家看到的120需求大增,重症的床位、住院的床位,比如大家说一床难求。”
“我们想到了(放开后)会病人会增加,但大家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,尤其是对老年人的影响会这么严重。”冯晓梅对记者表示,“没有能足以应对现在这个局面的预案。”
这让医院多少有些措手不及。面对大量的老年病人,包括老年重症病人涌入医院,医院起初表现得有些慌张,没有床位,好多重病人收不进来,感染后刚刚返岗的医护身体还吃不消。医院一直想方设法抽调人手,混编队伍,协调科室,增加床位。
放开之前,冯晓梅所在的这家二级医院,囤了1至2个月的Paxlovid(奈玛特韦/利托那韦片,新冠口服药)用量,当时已经用完,药房有新的采购计划,但目前该药的供应量有限。医院还增添了不少有创呼吸机、无创呼吸机、指脉氧仪等等的购置,但“不太好买到,缺货,各医院都在要”。
秦宇红同样表示,他所在的医院也曾做过相关预案,但目前Paxlovid、阿兹夫定等药物仍然紧张,而药房在积极协调。“原来我们说,来个5米高的大浪就算了,结果来了个50米,甚至是500米的!一下又把我们蒙里头了,完全出乎意料。”
而荣义辉觉得,虽然重症与肺炎的发生率不高,但由于感染基数太大,会造成绝对数量的增加。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,“尽管奥密克戎变异株致病力下降,但感染者基数庞大,重症绝对人数也不容忽视。”
在不少医院,都出现了感染高峰过后,大量老人涌向医院的现象,他们多数是在感染新冠后,引起基础疾病加重,或出现肺炎,不少都需要住院治疗。
“冬天是一个住院高峰期,是呼吸系统疾病、心血管疾病等内科疾病暴发的时间。”一家三甲医院的呼吸科副主任刘可敬告诉记者,“本来冬天就一床难求,现在这个因素,会加倍这个(医疗)需求。”在他看来,要把困难想得更大一点,要重视它。
“打个比方,这就好像打仗一样,我做好了人、武器装备,甚至粮草都准备好了,但是真到了战场上,你会发现面对的敌人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,这个时候这个仗怎么打?”近期,央视记者在采访国家卫生健康委医政司司长焦雅辉时提问道。
焦雅辉说,“我们就要求医院,要把所有的床位资源统筹起来,设备全院统筹、床位全院统筹、医务人员全院统筹。像发热门诊病人量多的时候,全院支援发热门诊;现在急诊量大的时候,就要全院支援急诊。”
“在与新冠病毒的决战中,医院各部门被摁下了快进键,开始超速运转。”焦雅辉表示。
“赶快给人腾床,让后面的人能够住进来”
在河北的那家二级医院,感染高峰过后,医院住院病人的数量从低谷时的300余位,增长到700余位,而医院原本只有600张标准床位,但目前已经收治接近1300位病人。
“我工作20多年了,这么快速的上涨还是第一次。”冯晓梅说,“呼吸科的病人占80%。”但呼吸科已经没有能力将这些病人全部收入呼吸科,医院里所有的成人内科系统,都在收呼吸科的病人。
起初是呼吸科,接着是心内科、肿瘤科、神经内科、肾内科、内分泌科、老年病科、中西医结合科,都开始接收。“只要有病人就得收,因为我们也不让推,其实政府也有下文件,要求医院要收治多少个病人。”冯晓梅说。
“我们现在就不考虑(床位)应该扩充到多少,而是到底哪间屋子里边能放张床,有氧气。”冯晓梅告诉记者,“有地方,有人员,有氧气,有基本的输液能力,那就收病人。”一些科室病床摆满后,再扩充的病床只能加在楼道里。
刘可敬告诉记者,最近有很多人打来电话向他求一张病床,甚至有外省的病人要飞到他所在的上海,但多被他劝退了。“没床位,现在基本是等着,你解决不了。”
“因为基础病比较多,占床时间比较长,病床周转率其实相当低。”冯晓梅告诉记者,现在每天有100多个出院的,150多个的住院的,出院占住院的三分之二。在秦宇红看来,“重症来得慢,去得也慢。”
进入2022年12月,不少地区的医院发出“新冠肺炎重症病房扩容急需医疗设备紧急采购项目”,采购设备包括:病床、呼吸机、床旁监护仪、高流量氧疗仪、除颤仪、ECMO(体外膜肺氧合)等等,采购预算从数百万到数千万不等。
在北京朝阳医院,院方组建了15个综合救治病区,开放538张床位数,其中危重症监护床位69张,收治急危重症患者,疏解急诊压力。在四川省人民医院,ICU床位从200余张扩张到500余张。在广州,市财政投入8。95亿元,采购医疗设备2。2万台,打算将ICU重症救治床位从455张,增加至1385张。
根据国家卫健委2022年12月27日公布的最新数据,截至12月25日,全国重症医学床位总数是18。1万张,即12。8张/10万人。“目前来看,全国总体床位资源和设备资源,能够满足重症患者救治需求。”焦雅辉当天表示,“目前正在经历重症救治高峰的省份,重症床位的资源已经接近临界值,需要进一步来扩充重症床位的资源,或者是加快重症床位的周转。”
而在一个月前,2022年11月22日,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,国家卫健委医疗应急司司长郭燕红提到,当时,我国每10万人口的重症医疗床位不到4张,“要补齐重症医疗服务的短板”。过去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,我国重症床位增加了两倍多。
放开之前,冯晓梅所在的医院曾收到过河北省卫健委下发过文件,要求扩充重症床位。“要求达到全院床位的10%。比如说我们有600张,(重症床位)要达到60张床位。”冯晓梅说,“扩充之后,达到60张没问题,但是还是不够。”
“现在连针插不进去,水都泼不进去,那床位都到极限了。只能等着,一个转走,一个再进。”秦宇红说,有的病情平稳后,就先转到其他病房,还有一些病情稳定的,原则上尚未达到出院标准的,但为了让更危重的病人及时住进来,现在可以先回家。
在北京佑安医院,急诊科医生耿楠2022年12月21日碰到一位75岁左右的老人,“吸氧时(血氧饱和度)有90%,不吸氧的时候可能也就70%”。这位病人被收进急诊后,又被转入新冠病房住院治疗,10天后才出院。
出院那天,恰好是2023年新年第一天,病人家属把病情好转的消息告诉了耿楠。“我很高兴。”她说,“老人跟我讲‘我看床位比较紧张,我基本上要恢复了,赶快给人腾床,让后面的人能够住进来。’”
“我们每天收到C楼(新冠病房)的住院病人也很多,但是确实床位相对不足。”耿楠告诉记者,由于需要住院的病人很多,医院一直在积极协调疏通床位,只要有床位空出来,马上就把病人送进去。
北京佑安医院还对急诊留观区实施精准分区,分为B5和F楼两个留观区域,分别以基础疾病为主和新冠为主,避免交叉感染。同时,医院调派全院各科室的医师支援急诊,增强医护人员力量,对于危重症和疑难症患者,及时启动院内会诊,短时高效提升救治水平。
在河北某地,重症高峰到来20余天后,尽管医疗资源已持续超载,病人收治压力仍不见缓解,但医院收治病人的流程正慢慢理顺,趋于稳定。由于各级医院都在扩充病床,转诊情况也比半个月前有所好转。
“过了那个慌张期了。”冯晓梅说,“大家就专心治病。”
在冯晓梅所在的医院,来院病人白天可以到各个专科门诊或呼吸科就诊,夜里专科门诊停诊,病人则先到急诊,急诊对病人病情进行评估分级,再分诊到其他科室。
“现在最主要的并不是看哪个科,而是哪科有床。”冯晓梅说,“医院在努力把有医疗需求的这些人都收治进来,目前来看还没有引起(当地)社会上的一些恐慌或不良事件发生。”
看似缺床,实际缺人,全员皆兵
冯晓梅所在的这家医院,过去的一个月里调集了综合ICU与呼吸科、心内科、神经内科的ICU力量,用于收治新冠病毒感染后的重症病人。
“综合ICU主要收治年龄非常大,并且需要机械通气的病人,专科ICU可以做一些生命体征的监测和基本的呼吸支持。”冯晓梅说,“但是(人力)资源不够,我们从其他科室抽调医生,扩充到ICU。”
但冯晓梅心里清楚,短时间内整合一支专业的重症队伍很难。“还有呼吸机、输液泵等设备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到位,需要提前做准备。”冯晓梅告诉记者,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更何况重症救治这个,巧妇并不是人人都能干的。”
“当时武汉不就是这么弄的嘛。”北京大学国际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李刚也有同样的感觉,“把别的病房都收重症肺炎,也可以,这个环境有,但是重症的人力资源没有。”
早在2022年12月9日,医政司司长焦雅辉在新闻发布会上就指出,要对各专科ICU,按综合ICU的标准进行扩容改造与建设;对专科ICU的医务人员,进行综合ICU知识技能方面的训练和培训,确保在需要的时候,能够快速补充到重症医学专业队伍当中。
在北大国际医院的重症医学科ICU,放开之前收着八九个重症病人,如今重症病人数量已经增加到18人,其中超过50%是感染新冠后重症入院的。而科室尚有6张空闲的ICU床位,但护理人员并不够用。
“现在三班倒,我们27名护士,只能收到18个病人,就撑死了。”李刚告诉记者,“ICU的医疗安全、护理安全,跟人力资源是密切相关的。人力资源的缺乏,跟ICU的病死率是密切相关的。”
在李刚看来,医疗资源的挤兑,对于重症医学科而言,最主要的是人力资源的挤兑。
李刚告诉记者,重症医学科标准的床护比是1:3,即1张床配3名护士,但现在1名护士要看2张病床。尽管如此,ICU还在保障着非新冠感染者的重症救治工作,比如收治危重孕产妇、脑出血、心梗等病人。
ICU医护人员也因感染难以避免地出现减员的情况。“最多的时候只有一半人在这儿守着。”李刚说,“那还都是轻伤不下火线,带病坚持工作。”在他看来,不少医护人员都冒着被感染的风险,牺牲了个人和家庭的利益,一心扑在临床上救治每一位危重症病人。